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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附身(1)
 以前林林不止一次提起过张英雄。林林说他是个怪人,二十七、八岁的年纪,整天神出鬼没,最奇怪的是,他来找林林从不做那事,他们只是聊天,有时一聊能聊到天明。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林林对张英雄一直刮目相看。

 她觉得他和一般男人不一样。

 别的男人把她当动物看,他把她当人看。

 林林在⻩江⽔面前从来不顾及谈论其他男人,她不止一次在⻩江⽔面前提起过张英雄。每一次提起时都很得意、很満⾜,带着一点炫耀蓝颜知己的态度。⻩江⽔对此嗤之以鼻,他觉得这个张英雄很假,哪有男人见了腥不要的。

 ⻩江⽔问过林林关于张英雄的事,但林林也一无所知。

 林林说得是实话,她真的不了解张英雄,她告诉⻩江⽔,张英雄曾告诉她,他也是道上混的。

 仅此而已。

 因为这一句“道上混的”让⻩江⽔消停了许多。他有自己的规矩,从不得罪当地的黑道,况且,林林⾝边的男人太多了,他若要吃醋,早就是泡在醋坛子里的大萝卜——从里到外都是酸的。但在他心里,一直觉得这个叫张英雄的男人不简单。

 只是,⻩江⽔没想到,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。他已经不管不顾了,照旧对着林林大喝道:“给我!”

 张英雄果然是英雄救美来的,他挡在林林⾝前,很从容地问:“给你什么?”

 “这没你的事!”

 “我要是非管不可呢?”

 ⻩江⽔打量了一眼张英雄。这个男人眼神中透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光芒,如同剑一般,似乎可以刺穿他的五脏六腑。他突然有一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。这个男人的眼神很直很定,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,而且,还不止一次。

 好像,他是他天生的克星。

 这个时候,林林吼道:“英雄,你帮我把他赶出去!”

 “放心吧,有我在。”张英雄拍了拍林林,转头对着⻩江⽔笑道“请吧。”

 …

 那天离开“好再来”时,⻩江⽔被张英雄打得鼻青脸肿。张英雄太厉害了,⻩江⽔的折凳几乎没挨到人家的⾝子就被摔在地上。好几次,他还没反应过来,⾝上就已经被揍了好几拳。事实告诉他,他惹不起张英雄,这个男人好像练过。

 惹不起还躲不起?⻩江⽔告诉自己,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拿到镯子,张英雄再厉害不过是活生生的人,他给自己带来的顶多是⾁体伤害,张美丽则不同,她是虚无缥缈的,她是鬼魅无常的,她带给自己的是无止境的精神伤害。

 几天来,⻩江⽔都在思考怎么拿到那个镯子,他想去偷,可偷也要有目标,林林已经把那只镯子蔵了起来,蔵在一个他本就找不到的地方。最后,他决定跟踪林林,人总有疏漏,当一双眼睛蔵在暗处盯着某个人的时候,早晚会看到自己想要的。

 可事情好像并没有⻩江⽔想得那么简单,接下来几天,他一直躲在“好再来”附近,还在附近租了一间便宜的房子,从房子的窗户望出去,正好可以看到“好再来”的大门,林林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观察之中。

 可将近一个星期林林都没有出门,更没有接客。

 那个张英雄也销声匿迹了。

 这不符合林林的格,她是一个在家憋不住的人,即使没客人的时候,她也喜出去走一走、逛一逛。可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,她竟然⾜不出户。不知道为什么,⻩江⽔心里总不踏实,总觉得要出事,有一股沉沉的气时刻笼罩着他。

 这种情况在第十二天的时候结束了,林林终于出门了。

 林林的出现让⻩江⽔异常惊喜,他感觉林林可能是要取那只金镯子,她可能把它存在了‮行银‬
‮险保‬箱里,只要镯子出现,他就可以拿回来,用各种方法拿回来。他想都没想就匆匆下楼,悄悄跟在了林林⾝后。

 林林并没有走远,她没有去‮行银‬,也没有去商场,她进了一家网吧。

 ⻩江⽔大惑不解,林林是个电脑⽩痴。以前,⻩江⽔曾带林林进过一次网吧,他打游戏,林林就在一旁看。她甚至连鼠标左右键功能都分不清。可如今她竟独自一人进了网吧,⻩江⽔想了想,也走进了网吧。

 这是一家比较大型的网吧,管理很严格。

 ⻩江⽔亮出⾝份证之后,在角落租了一台机子,假装打游戏。林林进了单人包间,她一直在里面呆了半个钟头才出来。⻩江⽔躲在暗处,一眨不眨地窥探着林林。他发现林林的表情有些异样,说不出是⾼兴还是诡异,总之有些古怪。

 林林离开网吧后,⻩江⽔又跟了出来。让他失望的是,林林径直回了“好再来”再没出来。

 但这次,林林在“好再来”呆得时间并不长,第三天傍晚时,⻩江⽔发现林林又出现了。

 ⻩江⽔不动声⾊地又跟了出去。林林没有打车,她一直步行前进,走了大概半个钟头之后,她从喧嚣的街道转进了旁边的小道之中。⻩江⽔急忙追了进去。这是一条很空寂的小道,四面是⾼楼,把中间的小道挤得如同蛇肠子一般。

 小道很曲折、很诡秘。

 林林的⾼跟鞋敲打在路面上,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声响,⻩江⽔屏息凝神地跟在后面,不敢有一丝马虎。前方,有一盏昏⻩老旧的路灯,垂着沧桑的脖子,苟延残地竖立在路边。林林一转⾝消失在巷口,转进另外一条小道。

 ⻩江⽔慌忙地追过去,可转过路灯后,林林不见了。

 远处,只有无止境的黑暗。

 失去了目标,⻩江⽔有点慌,他左看看右看看。刚转过⾝去,吓得差一点跌倒地上。林林不知何时站在了他⾝后,悄无声息地望着他。那眼神诡怪极了,微微带着一丝怒气,像是被人窥探到了心中最不聇的秘密。

 ⻩江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,没等他开口,林林已经口气生冷地说道:“你跟着我⼲什么?”

 夜已经黑了,林林的脸在路灯照下格外⽩,她今天没有化妆,她的⽪肤底子不错,⽩皙的⽪肤看上去像冰一样透明。她的发型也变了,马尾变成了披肩长发,散落在肩头,⾝上穿一件⽩⾊的吊带裙子。

 如果是平时,⻩江⽔一定觉得林林很漂亮,有一种出⽔芙蓉的美。可此时此刻,⻩江⽔不这样想,他感到林林有些鬼里鬼气的。

 当一个你闭着眼都能清晰地看到其音容笑貌的人,当一个你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的人,当一个你认为他化成灰你都能认出来的人,突然之间变了。变得让你陌生,让你猜不透、摸不着时,你会不会感到害怕?

 试想一下,假如每天和你朝夕相处的⽗⺟、子、老公、儿女,忽然间面目全非了,你会是什么感觉?他们站在你面前时依旧是那张悉的容颜,但情脾气喜好甚至说话的语气全变了,你又会是什么感觉?

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,也许,你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,只要是人都会变的。但是我是个神经脆弱的人,我只有一种感觉——恐惧。

 ⻩江⽔也是个神经脆弱的人,他感到了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恐惧。他觉得林林⾝上凝聚了一层浓重的鬼气。那鬼气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比这条冷的小巷还要让人望而生畏,他的腿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。

 林林似乎一点都不害怕,她反而向前跨了一步:“你为什么跟着我?”

 “你…”⻩江⽔卡壳了“你大晚上跑这里来⼲什么?”

 林林的眼神闪烁起来,満不在乎地说:“要你管。”

 这个时候,⻩江⽔觉得林林又变成了那个他悉的女人。他想起了此行的终极目的,说:“你到底把镯子蔵到哪里了?你必须给我,必须!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!”

 林林不动声⾊地望着他,表情很冷酷,他觉得口气有些生硬,只好转为哀求:“求你了,好吗?”

 林林并没有回答,她转⾝向巷子外走去。⻩江⽔拉住林林:“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,你帮我这一回,大不了我以后给你买一堆好吗?”

 林林的胳膊泥鳅一般从⻩江⽔手里菗回来,继续向前走,任由⻩江⽔在后面无助地喊。她都默不作声,脚步不停。

 ⻩江⽔急了,跑到林林面前,挡住林林的去路:“你给不给我?”

 林林目不转睛地盯着⻩江⽔,突然轻轻地说:“你跟我来…”

 ⻩江⽔昅了口凉气,他被林林急转直下的态度搞傻了,前几天还宁死不从,今天怎么突然变了。他茫然地点了点头,杵在地上望着林林。那一刹,他发觉林林的眼神又变了,变得有点呆滞,像空洞无物的一口深井,时时刻刻都在发呆一般。

 林林继续向前走,脚步迟缓而机械,⻩江⽔尾随而行。

 一路上,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。

 ⻩江⽔跟着林林又回到“好再来”一进屋,⻩江⽔就迫不及待地让林林把镯子出来。林林不语,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,一边发呆一边悠长地叹气,満脸凄楚。他有点不解,继续催促道:“镯子呢,镯子在哪?”

 林林缓缓‮动扭‬着脖子,视线对准⻩江⽔:“江⽔,再陪我一个晚上好吗?”

 “你…什么意思?”⻩江⽔觉得这句话很不合时宜。

 “我想让你在这间小屋里陪我一个晚上,就我们两个人。”林林的语气很软很棉,带着几分祈求。

 “你…”

 “就一个晚上!”林林打断⻩江⽔“只要你陪我一个晚上,明天一早我就把镯子给你。好吗?”

 ⻩江⽔感到有点冷,林林的话变成了一只一只的虫子,在他⾝上来来回回地爬,从手臂上爬到前,从前爬到‮腿大‬,又从‮腿大‬爬到后背上,⽑乎乎地让他浑⾝不舒服。

 那一刻,⻩江⽔再一次紧张起来,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出现了错觉,林林今晚的确不同以往。

 “林林。”⻩江⽔缓和了语气“你到底怎么了?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?”

 林林‮头摇‬,笑着向⻩江⽔靠过来,坐在他⾝边:“我什么事都没有,只是想让你陪一陪我。”

 “可是…”

 “可是什么?”林林忽闪着两只大眼睛,柔情而暧昧。

 不知道为什么,⻩江⽔的心跳得很快,不安地说:“可是我觉得你今天晚上有点不一样?”

 林林浅浅地笑:“我哪里不一样了?你说。”她说着,将一张脸伸向⻩江⽔。

 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起,⻩江⽔观察着林林,是啊,他也说不出林林哪里不一样,那张脸还是林林的,这个⾝体还是林林的,没什么变化。人们不是都说女人是善变的嘛,女人心,海底针,男人永远都不懂女人的心思。

 ⻩江⽔向后缩了缩脑袋:“我…”

 这个“我”字刚刚出口,林林的嘴已经贴了上去,它像昅尘器一般紧紧昅住了⻩江⽔,堵住了他所有的疑问。随之而来的是她的手,冰凉如蛇一般的手灵活地钻进了⻩江⽔的⾐服里,撩拨着⻩江⽔男人的望。那感觉舒服极了,不一会儿,⻩江⽔就妥协了。

 兽占了上风,一切都不在是疑问了,两个人绕在一起,倒在了上。

 那晚,⻩江⽔度过了一个异样的夜,绵后他沉沉地睡着了,他真的太累了,⾝体累,心更累。半夜时他感到左手很疼很⿇,这种感觉刺着他从睡梦中醒来。林林趴在他⾝上,还在睡,她的整个⾝体都庒在了⻩江⽔的左臂上。

 房间里的窗户没关,一阵风吹了进来,窗帘在风的鼓动下,一下一下地飘舞着。

 外面的世界很黑、很静。

 ⻩江⽔望着睡梦中的林林,那种悉而陌生的复杂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。是的,的的确确有哪里不一样,哪怕是刚才在上,林林的举动也很异样,以前的林林很奔放很热情很主动,可这次她好像变成了一位‮涩羞‬少女,懵懂无知。

 ⻩江⽔想不明⽩,他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。他想菗出手来,刚刚挪了一下,目光就定住了。

 是那只金镯子,不知何时林林又把它戴在了手腕上,金⻩⾊的镯子衬托着她洁⽩无瑕的肌肤,很配。她是什么时候取出来戴在手腕上的?⻩江⽔不知道。他伸出右手,慢慢向那只镯子靠近,想要触碰一下。

 林林那只搂着⻩江⽔脖子的手突然紧了紧,然后,她说话了:“不要…”

 这声音很轻,但在安静的夜晚依然清晰。

 ⻩江⽔缩回了手,望向林林,轻轻地问:“什么?”

 那只是梦话,林林并没有回应。但令⻩江⽔惊讶的是,林林居然在哭。她闭着眸子,两行咸涩的泪⽔顺着脸颊倾斜而下,滑落在⻩江⽔的膛上,凉飕飕的,冷风一吹,变得冰透透地,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
 这时,林林又说话了:“为什么?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?”

 ⻩江⽔的整个⾝子开始发⿇了。林林的语气完全变了,变得柔而诡,变得陌生,似乎躺在他⾝边的女人本不是林林,仅仅只是一个披着人⽪的画⽪女鬼。他感到屋子里的气浓重起来,⾝上这个女人气森森。

 ⻩江⽔咽了口唾沫,伸手轻轻在林林⾝上推了推:“林林,林林…”

 他想把林林叫醒。

 林林睡得很沉,只微微移动了一下脑袋,继续呓语:“江⽔,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吗?我等你等了这么久…这么久…”

 ⻩江⽔的半截⾝子都僵硬了,他好像忽然间明⽩了什么,他看了看那个镯子,又看了看林林,渐渐地看出了一丝悉。这种悉是恐惧的来源。了解端倪之后,他想到了一个恐怖电影里常用的词——附⾝!

 ⻩江⽔脑中浮现出无数张诡异的画面,他看到那只金镯子在夜⾊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,他看到林林一个人在房间里盯着镯子发呆,他看到张美丽又出现了,她站在林林的⾝后,如影随形。她跟着林林去商场、网吧,也跟着林林回家…

 她好像在等什么。

 终于,她见到了他,似乎等到了答案。她动地向林林走去,⾝体一点一点蔓延侵占,逐渐融合。

 于是,她对他说: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?”

 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是颇具深意的,只要你仔细听、仔细思考,都能读出一些与众不同,恐惧、欣喜、慌张、希望,往往就存在于一句话之中,只是很少有人细微地去观察聆听,因为很少有人把一句话当成事。

 ⻩江⽔觉得要出大事了,而这事是他无法扭转的。他慌了,想要叫醒林林却不敢。他伸手去够头的台灯“啪”的一下,屋里有了光线。大概是动作太大,林林也醒了。她着惺忪的睡眼,茫然地望着⻩江⽔。

 “江⽔,天还早呢,你开灯⼲什么啊?”

 “没…没什么。”⻩江⽔结结巴巴地笑道“我想起我还有点事,得走了。”

 ⻩江⽔从林林胳膊下滑出来,利落地穿⾐服。林林的脸猛地垮了下来,生气地瞪着⻩江⽔:“你有什么事非要大晚上回去?你不是答应陪我一个晚上的吗?还有,你不要镯子了吗?我说好了,明天早上就给你。”

 ⻩江⽔哪还顾得上什么镯子,他要镯子的目的无非是远离恐惧,可现在恐惧就近在眼前:“镯子?啊!那个…那个回头我再来拿吧。”

 ⻩江⽔说着已穿好了⾐服,他恨不得立刻飞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。他提着子向大门口走去,刚到大门口,又被林林叫住了:“等等!”这句话像命令一般,他乖乖地站在门口不敢动了。微微回头,很假似的对着林林笑。

 林林的脸上笼了一层影:“江⽔,你…”

 “什么?”⻩江⽔怯怯地问道。

 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有些不一样?”

 ⻩江⽔的心都快跳出来了,他突然想起了古埃及关于狮⾝人面像的传说。传说每一个经过狮⾝人面像的人类,都要猜它出的谜语,猜对了就可以过去,猜错了,它会一口呑掉你,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。

 ⻩江⽔觉得此时的林林很像那只力量‮大巨‬的埃及神像,她给他出了一道谜语,一道致命谜语。⻩江⽔不知如何作答,杵在门口傻呵呵不停地笑。

 林林严肃地盯着⻩江⽔,忽而莞尔一笑,又变了一张脸,和善地伸出双手,朝向⻩江⽔:“过来,给我一个吻你再走好吗?”

 ⻩江⽔不敢抗命,他哆哆嗦嗦地靠近了林林,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,转⾝夺路而逃。出了“好再来”他的嘴都发⿇了,好像刚刚亲的不是一个活⾊生香的女子,而是一张涂満颜⾊的纸片子,还是那种散发着烟火味的纸片子。

 在回宾馆的路上,⻩江⽔遇到了林林的同事,他们很

 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见了⻩江⽔,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:“嗨!大帅哥,又来找林林啊。”  M.amF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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